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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愚者:背景设定

0.愚者:背景设定

准备好听睡前故事了吗?

稍等一会……(*翻页声*)啊,找到了,就讲这一篇吧。

咳嗯——

【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国王和他的王后生下了一位长得比谁都可爱的小公主。在她诞生的时候正是冰天寒地,而那女孩头发的颜色也如若窗外盛开的红梅般炽烈,因此她被起名叫做“梅”。在生下梅不久后,王后便因为身子虚弱过世了。可怜的女孩从小就只能与父亲相依为命。尽管如此,她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幸福,因为她有一个尽管忙碌却也非常疼爱她的父亲。她在父亲的保护下逐渐长大了。至于这期间发生的什么感人至深的老套的故事情节,我们就跳过吧。

而病灶也在她成长中的某一天滋生了。

那是一个一如往常的明朗天气,她哼着小曲,支开了父亲派来的侍卫,一蹦一跳地走在去往自己发现的“秘密基地”的小路上。那附近有一条小溪,两侧草坪开满的小野花如若繁星点缀夜空。她想采些花,送给那位日夜为国事操劳的父亲,让他至少能够在女孩面前放松一会,绽开笑容。可就在半路上,眼前的那一幕让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溪水流进了拔地而起的黑色森林,与她所生活的世界不同,那里完全透不进光,阴森而充斥着死寂,仅仅是从远处观望着,由压迫感产生的恐惧便能使她浑身颤栗无法挪动一步。她的心脏无法按耐地激烈鼓动着,可这并不仅是因为畏惧,她能够感受到,在森林的深处,和她有着同一颗心脏的怪物缓缓睁开了混沌的眼,霎时间狂风大作,树叶互相挤堆的沙沙声仿佛是在引诱她进入这片神秘领域。

那种奇妙的感受与好奇心在她的内心泛起了涟漪,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她向那片森林伸出手去——她不知道,她这一举动正如多米若骨牌的第一块,一旦引发了一切的开端,便覆水难收。就在这一刻,似有什么东西炸裂般传来“嘭”的一声,随即野蜂纷飞般的耳鸣萦绕于她的耳畔久不消逝。当她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熟悉的小床上,父亲正关切而忧虑地注视着她。她从父亲口中得知,那条小溪已经变得和墨汁一般,而城中则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后,笼罩上了一层稀薄的雾气。

女孩马上意识到了城里发生的异样很可能是由她招致,向父亲说明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这位父亲一开始也为之惊奇,可在经过调查发现并没有什么黑森林之后,他便只好宽慰女孩是她自己看错了。不过从那以后,女孩便被禁止前往那条小溪附近。这次的“意外”对她父亲而言,他肩上担着的责任又多了一个——保护自己那“魔法”天赋过于常人的女儿免受政治纷争。可对女孩而言,黑森林还坐落在原来的地方,她和那只怪物的感应也一天比一天强烈,怪物日夜在她耳边低声轻笑,又或是呢喃着不曾属于世上的任何一门语言,让她不得安宁。

今日氤氲迷雾也在城中蔓延徘徊。

女孩瞥了眼窗外,天还是没有放晴,雾气反而一天比一天厚重,稀稀散散的魔物在街上光明正大地游荡。可即便如此,没有人在意这一切,大家都像什么都看不见一样平常地过着生活。涂上颜料,往画布上再添一笔。没人能看懂她在画些什么,可她还是像努力证明着脑中的一切是真实存在般,坚持不懈地涂画着。在被雾囚禁于家中的日子里,她就这样来消遣度日。

……

距离预言者宣布“勇者即将到来”的那日,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谁都没有来,百姓仍过着平静到有些诡异的日子。她的父亲倒总算是察觉到了魔物的存在,带部下驱逐一去便是几日。据他所言,今天会是他归来的日子。她整理好着装,买了一束明黄的石斛花试图点亮这阴霾的日子。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奇特啊,在这上天连阳光都不肯施舍的土地还能够开出花来。她这么想着,带上那束花欢快地出门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成了她一生的梦魇。

无序、躁乱、无法停歇的闹剧……白日明灭,黑色的太阳邀赤色的月亮共舞一曲,如无头苍蝇般乱飞的群鸟发出凄厉的惨叫,骤然撞在砖瓦上一动不动,在被冰冻的夜空下,密密麻麻的星星就是充满血丝的眼球,它们都把视线集中在了这个终于沦陷在混乱中的锈迹斑斑的国度。即使隔着那层能迷惑人视线与心灵的白纱,女孩也能看见撒开丫子四处奔走的狂乱人群,咧口发出奇怪大笑声的魔物,还有飘浮在最上方,俯视着沙盒中的主角的血肉傀儡——当女孩发现那个怪物正目不转睛地看向她时,她的心跳停了一拍,手捧的鲜花不由得滑落在地上,她多希望自己能像花瓣一样隐匿于雾中,随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啊,不然她就得眼睁睁看着那个东西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在她灰心绝望地认为自己必将死于怪物之手时,她落入了某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中——那是她的父亲。由狂奔带起的风吹过她的碎发,她就这样被带到了避难所里。安稳落地时,她喊了一声父亲,可国王只是用那般悲伤不舍的眼神深深凝视着她。他俯下身最后抱了一次自己的女儿,在女孩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由父亲带来的安全感时,他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句“抱歉”,把她推开了。哪怕女孩在后边用嘶哑的声音痛彻心扉地哭喊挽留,国王也没再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想要‘重新开始’吗?”

在那里等了很久的女孩终是没能盼到她思念的人,梳好的辫子已经被她抓得散乱。在听到声音后,她擦掉泪痕,四处张望,寻找着声音的主人,眼里闪烁着一丝希翼。

“想要‘重新开始’吗?”

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而这次,明白了言语中所含之意的女孩,怀着期待点点头。

“那么,如你所愿。”

轻柔的声音与白色的光束糅合在一起,望着慢慢向周围扩展的暖和光芒,她也完全投身于光中,接受了光对她全身心的洗礼与改造,随后昏睡了过去。

……

刺耳的机械声将她唤醒。当她睁开眼,又是一番美好的景象。就像从噩梦中逃离了一般,她环视了一圈重归平静的国度,眼泪犹如断线珍珠般滴答答地滑下,可脸上却露出了安然的莞尔。

是啊,只是自己睡迷糊了而已。自己一直赖以生存的环境突然就被不知哪冒出来的东西毁于一旦,那也太扯了吧。

于是,女孩重新收拾心情,向她所熟知的家跑去——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抱一下自己的父亲了!】

只是个噩梦而已呢,女孩最终也可以和她的父亲团聚,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哦呵呵,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亲爱的……不过你应该蛮希望这个玩笑成真的吧?

那么,我们继续,接下来是我最喜欢的一段。

【女孩奔走着,在王宫的城墙外,她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唯一的亲人。可就在她走上前去准备打个招呼时,国王身旁的侍卫将她拦下了。

“嗳,不能这样对待一位小女士哦?没事的,让我和她讲几句吧。”

国王走近了些,弯下身,而本还沉浸于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的女孩在听到他下一句话后,心中重燃的火苗顿时被掐灭了。

“你好呀,这位小姐。我记得你好像是……那家赫赫有名的武器店老板的令媛吧?找我有什么事吗?”

“诶……”

他的语气非常有耐心,还和以前一样。可他自认为理所应当的话语却让女孩听见了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我是你的女儿——梅啊!

她可能本想这么说吧。但她现在所发出的声音就像被什么屏蔽掉了一样,只能听见自己的嗓子发出跟野兽一样低沉的嘶吼声。她惊恐万分地扼住自己的喉咙,发现她的父亲还像什么都没察觉到般挂着空洞的微笑看着她时,她后退几步,终于忍不住跑开了。

她的世界看似安适如常,但在她的视角上,已经存在着她以前未曾发觉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为什么几乎所有人都长着同一张脸?为什么他们嘴里念着的永远都只有那么一两句话?为什么……就连她的父亲也基本变成那副鬼样子了?她停下脚步,喘过气来,抬起头看向肉体将自己带到的地方——那是一家武器店。心中惶惶,握住那格外冰冷的金属把手往里一推,她见到有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柜台内,脸上弯起僵硬到会让人产生恐怖谷效应的笑容,扯着嗓子对她喊了一句:

“欢迎回来,我亲爱的女儿!多么美好的一天啊!”

这一句话瞬间击垮了女孩的最后一道防线,她因脱力而摔在了地板上。

……

这一阵子,女孩总会做同一个噩梦。

梦里是无边际的混乱,她一次次地赴汤蹈火试图力挽狂澜,可她的父亲——她认为的父亲还是会一次次地在那一日的灾难中死去。当嘈杂的警报声响起,她睁开眼,她又回到了老旧的故事开头中,又得强迫自己以另一个崭新的身份活下去……好吧,她承认自己是在自欺欺人,这种真实的感觉不可能会是梦境。况且,梦起码还能有醒来的一天,但她不过是不断地在同一个地方原地打转罢了。

当她再一次失败后,她背离后边的熯天炽地,远远地眺望着那与世隔绝的无光之森,心中微动。在被父亲明令禁止后她就不曾来过这里了。但她想,现在是时候了。如果不去见那个怪物,那她保不准永远都搞不清世界与她自身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于是,勇敢的女孩打起精神,走进了森林。

连鸟鸣和蝉叫都不曾响彻,偌大的林中女孩只能听见自己踩着湿软泥土所发出的脚步声。道路意外地很通畅,枯叶铺成地毯似是在欢迎她的到来。没走多久,她就能依稀看见前面同样具备阴森氛围的城堡了,她这才发现其实城堡离她所居住的地方也没多远,不过有森林做障眼法罢了。就在这时,她的脚底传来了某种异样的实感,就像是踩到了肉块一样。她低下头,却见一个穿着深色斗篷的人倒在地上,没有动静。愣了几秒,她便在心惊肉跳中尖叫着往后摔了一跤。可能是她的弄出的声音太大了吧,倒在地上的人身子一颤,随即揉揉脑袋,从地上昏昏沉沉地爬了起来,拍去身上沾上的尘土。虽然斗篷把他大半张脸给遮住了,女孩还是能隐隐感受到那怪人投向自己的视线。是在怪罪自己不小心踩到他了吗?她想想,觉得也是,便向他道了歉。

谁知那人摆摆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那种半梦半醒的声音跟她说道:“哈——没事……只是在等你等得太无聊了,就睡了会儿……唉,好困。”

“等我?那个,请问我们认识吗?”

“你是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过去的‘公主殿下’。”

瞳孔骤缩,这个词汇一出,她那稚嫩的脸上也不免换上了严肃的神情。世界上她所知的所有人都已然忘却了她的身份,那眼前的这个人又是怎样知道的?女孩死死地盯着那位到现在还优哉游哉的人,那人却不以为然地轻笑出声。

“不用那么戒备,我对你没有敌意。反过来说,我甚至是来帮你的。”

“帮?”

“是啊,一个神志清楚的人被困在不断重启的游戏世界里……我得说,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能撑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

“.…..游、戏?”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如挤牙膏般艰难说出,装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其实不然,在这段煎熬的时间里她早就察觉到了,只是心里一直想把这个结论否决掉而已。

然而,就连她的这点小心思也被那人看穿了,不屑地啧了一声,懒懒地倚在树上——这家伙难道是童话里的猎人什么的吗……不不,怎么看都不太像吧。她胡思乱想着。

“不然你以为这里是哪里?千篇一律的表情,还有飘在他们头上的感叹号……哈啊,烦死人了,我为什么要费心力去跟你解释这些……我记得你们的背景里应该有游戏这种东西存在的……”

“可、可这也不一定吧!也许大家只是——”

“那么,这样如何?”那人粗暴地打断了女孩的辩驳,举起一根手指点在了她的脑门上,“用你脑子好好想想,你和你‘父亲’的回忆——还剩下多少?”

“只是这样?这有什么难的,我……”

这话说到一半她便说不下去了。

因为,不论怎么回想,脑海中与红发男人共度的美好记忆变得模糊,一张张地抹去,‘父亲’的身姿与容貌转而被大脑替换成了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长满胡渣的大叔——那明明是她和‘父亲’仅剩的联系了。她紧紧捂住脑袋,整个人就像被丢入宣告死亡之海般窒息。

她已经彻底成为一个与他毫无关联的陌路人了——不,往更深的层次想,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包括他们自己。他们的过去统统被否决,就连回忆如此珍贵的宝物都能被随意篡改。想到这点,她跪在地上,放声号哭,精神开始如沙堡般崩溃瓦解,心脏被苦痛灌满。与此同时,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感情经此举擦出了星星之火,在心底梵烧着。

观察了一会女孩的反应后,那人别过头去,也不知是不是再度陷入了浅眠。一时间两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说话。

待到女孩稍微能喘口气时,他才缓缓开口。

“怎样,把那团乱麻理清了吗?”

“嗯……”

倒不如说是理得太清反而有点不爽。

但是,这里不是梦——她起码能够承认这一点了。她这段时间所经历的破事都是游戏因触发了特殊事件导致重启造成的。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怎么在这个过程中被调换了,但这都不是当务之急了。

“就算都是假的都没关系了……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事先说好,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必须要和父——国王陛下在一起。”

女孩明白那人不会毫无道理地就向她伸出援手,可即便是想利用她也无所谓,只要她能够达成她的目的就好了。

那人似乎对她这个要求并不意外,点头应允。

“其实很简单,只要达成一些条件,你就可以和他一起从这个虚假的世界里逃走——变为最为真实的存在。”

他伸了个懒腰,掏出一张羊皮纸,清清嗓子,可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低沉。

“其一、扮演好你现在的角色。”

“那是什么意思,要我管那种家伙叫父亲吗?”

“不要吵我啊……其二、唤醒你想守护之人的真正意识。”

“说说容易……要怎么做嘛?”

“哈——所以说,我怎么知道?!不直接告诉你的原因肯定就是要你自己去想办法啊!”

“对不起……”

那人慢悠悠地用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着情绪激动的话语。但尽管如此,女孩还是感受到被瞪了一眼。

“真是……其三、取污秽而邪恶之人的血液作为祭品。嗯……既然是作为施法用的,需求量应该不会少,你可以修个祭坛啥的试试。”

“嗯嗯。”如果再多嘴那眼前这个人说不定会直接甩手走人了,所以她这次仅是保持沉默铭记在心。

“其四,也是最后一条——取走勇者的灵魂。”

“.…..”

“以上。呼——总算把事给办完了。我走了。”

“诶?请、请等一下啊!”

女孩连忙把真打算一走了之的怪人给拽了回来。

“其他的我都会去想办法,可是……关于最后一条,有必要做到那种地步吗?他们既然能做得到拯救世界,那说不定也能帮我们离开这里啊。”

那人闻言,却只是睇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接着走自己的路。

“你到城堡里见到里面的人之后再说吧。要不要做,要怎样做是你自己的事。”

“呃……”

丢下这句话,那人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无他法的女孩只好走进城堡里。与她预想中不同,没有危险的地刺,也没有吊在房顶来回摆动的巨大斧头,在她眼前的只有空荡荡的大厅和通往二楼的扶梯。顺着它上了二楼,只见一位高挑的紫发蒙面女性坐在宝座上,无神地耷拉着脑袋。等察觉到女孩到来时,她在僵硬地抬起头,一边发出“咔咔”的关节扭动声。

“你……你来了……”

“……你是——”

见女人朝她招手,她努力压下心中对此番诡怪景象的恐惧,走上前去。女人的手轻抚女孩因惊惧而有些苍白的脸颊,嘴里小声地反复嘀咕着什么。过了一会,她叹了口气,将手移向了自己的面罩,往前用力一扯——系在脑后用于固定的细绳断开,漂亮却毫无生气的翡翠色双眸涣散地盯着她,一张青涩的脸搭配着看起来和它毫不相符的身体。女孩怔怔地看了许久,终于反应过来那张脸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不是你,”像是早就猜到女孩想说什么,和她有着一模一样脸蛋的女人启唇,“一个世界不会存在两个完全一致的个体……所、所以,我是……你的可能性之一。”

女人的话说的很慢,口齿也并不清楚,但女孩还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我会成为你——你想表达这个意思?”

“不,你必须要成为我。我……是这个世界的魔王。”在女孩惊骇的眼神中,女人继续把话说了下去,“具体的我已经记不清了,我我我只记得我怀着强烈的感情来、来到这里……然后,我的灵魂就被封存在这具、这具特意打造的身体里,成为了使正邪天平平衡的存在。可可是,我的身体似乎有着自我意识,总会去做着上一任魔王会做的的那点事,在我拥有这具身体时,我立即知道了一件事——如果要从这里解脱,我就必须……必须找寻我的另一种可能——也就是你。”

“.…..”

啊,原来如此。

女孩一言不发,嘴角却扬起了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容。她看着眼前应该算是杀父仇人的人,心里却没有几分恨意——她终于能理解那人说的“扮演角色”还有“杀死勇者”是几个意思了——因为这就是“魔王”分内的工作。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女孩反问道。但她早就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了。

“因因、因为在你成为魔王的一瞬间,你也能够获得——”

“——属于魔王的力量。”

模仿着女人的口型说出这句话,女孩满意地鼓掌,如果她要达成那些条件,那这股力量必不可少。遂迈着小步,一手捧起女人逐渐褪去血色的脸,一手与她十指相扣。女孩能感受到力量正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但与此同时,女人自身所留的情感也被强制输入,残存于心中摇摆不定的火苗仅在一霎变为了燎原烈火。女孩将身体开始变得和傀儡一般的女人揽在怀里,轻声问道:

“我知道这个问题很奇怪……可我又该怎么称呼你呢?总不能和我一样吧?”

女人沉默片刻,嘴里徐徐说着:“……悔,就这么称呼吧……啊啊,现现在的这一切,也都是圆环的一部分吗……”

“.…..好好休息,悔。”

真是可惜,那时的她还没能理解悔最后一句话的含义。

……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呢?

在微笑着目送勇者们前往第二个时空后,女孩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在她继承了悔的位置后,勇者便如马后炮般赶来了。可如今的她不再会对他们抱有期待与念想,心中除了憎恨什么都感受不到。如果他们能早一点过来,如果他们能不用三番五次地阻挠自己……明明是从“真实”的世界里过来的人,可在游戏重启以后,他们也还是会和这里的居民一样忘掉一切。

“该不会,他们也是游戏里的人物之一吧……”

披上外袍,女孩朝自己的老巢走去。

被魔王抓走,辅助勇者推动剧情,操纵着因不和她在同一处而力量减弱的悔,指使杂鱼给他们“送经验”,悔的肉体记忆使她不受控制跑到镇上,杀死了“父亲”,雾从扭曲的时空中溜进来,然后魔王又会暴走被勇者打倒……存在于三个世界里亘古不变的内容,可每经历一次,女孩都能明显地发觉自己的心会被涂黑一片。从一开始对自我与世界皆为数据的耿耿于怀,再到中间的将分散的情感挥霍殆尽,破罐破摔,肆意而为,最终变得和现在一般麻木不仁。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她觉醒了真正的“意识”以后,她便没再体会过做梦的感觉了。不过,她偶尔还是会怀念那段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不曾存在过的历史——她的父亲还伴随在她身旁,坐在她床边笨拙地找着她可能爱听的童话,然后轻抚她的手,望着她缓缓入睡。当她做噩梦了,他又会马上赶来,温柔地擦去她的眼泪,安慰她“坚强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哄她入睡,也没有人能把她从这个永恒的梦魇里唤醒。她现在能做的,唯有将他常说的那句话铭记于心,并对此深信不疑。

(只是,终究还是我失约了啊……)

她不由得想起那夜的促膝长谈,勾起的小指,还有和自己形成鲜明对比的那人的苦笑……自己当初是如何敢信誓旦旦地给予他人无法兑现的承诺的呢?

或许是因为,在那时的她看来,分离不过是很久很久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是在自己真正成熟后才会出现的可憎痂痕。可当她真正地深陷泥潭时,她最终还是选择违背誓言,追随他的背影而去。

他会希望我这么做吗?她为这个想法感到可笑。罪业已就,一切早已覆水难收,一切追悔与羞愧早已随过往幸福化为烟云,她意识得太迟了。

女孩将手覆在左眼上,自己用魔力喂养的乌鸦立马感知到了这一举动,将它所俯瞰的视野与女孩同步,森林的每一个角落一览无遗。这一个想法是她在发现“那一位”的行为后粗制地模仿来的。不得不说,还蛮好用。确认了一遍森林的状况后,她在这片属于她的领地里略施技法,一个保存着勇者这段时间以来的血液的祭坛便破土而出。她拿起祭坛中间的器具,底端镌刻着这样一行字:

“因为活物的生命是在血中。我把这血赐给你们,可以在坛上为你们的生命赎罪,因血里有生命,所以能赎罪。”

按照悔传授的方法,她成功修建了一个能存在于三个时空,妥善保存血液且不会随着无数次重启而消失的祭坛。

(这么多应该够了……接下来只需等待一个时机。)

女孩在见到那两人的第一眼便确定,所谓的“邪恶之人”一定是指与她自己相似的,连森林里魔物都会闻风丧胆的那名少女。只是她身边的青年每每见到这个祭坛总会莫名地把自己的血也混杂进去,害她总是得花时间把他的血液滤出。

(好了,再回镇上确认一遍情况吧。)

她的心情极佳。因为就在刚才,她的记忆里多出了一段有关第二个时空的剧情,而在那个时空,勇者这一次总算是把那柄剑交到了“父亲”的手里。不枉她在最初的启幕阶段大老远跑去王宫把剑“拿来”,然后又费好一番功夫让那些村民当做任务的发放奖励收下。

(这样一来……就只差最后一个条件了。)

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跑到镇上,气喘吁吁,好在魔王城被设置得离这里不远。女孩环视了一圈看似热闹的街巷,一想到自己再过不久就能从这鬼地方出去,她就免不得开怀大笑——实际上她也这么做了。

——可如果“那一位”还是对她不理不睬呢?

笑声戛然而止,女孩望向有一瞬闪过数幕的,高高的天花板,不管怎样踮起脚尖拼命伸出手也还是碰不到。

其实在那个怪人消失后不久,她就已经隐约察觉到有这么一种可能了。而在无尽的推演中,这种可能变为了事实。虽然自己从掌局者变为了无尽头的戏剧中任人操纵的一角有些不甘,但毕竟更高级的权限不在她手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算达成了目标,她也还是那个一如既往,不知满足的自己,她暗自嘲弄着。比起让她明白这世上有着与她无缘,即便拥有了也可以被随时剥夺的自由,还不如从最开始就让她一无所知下去。

(只能祈祷我所做的那一切不会全部白费吧。)

“你好!多么美好的一天啊!”

“?!”

循声望去,一个男人用那极大的嗓门跟她打了声招呼。她记得,好像是勇者最开始会见到的那一位。

(是我不小心走到这人的对话判定范围内了吗?)

女孩往后退了几步,捂住胸口。可能是刚才跑得太急,心力交瘁之感在与男人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把她压得喘不过气。她摆摆头,试图把疲倦与不痛快统统甩出去,随后匆匆离去了。

她已经不把这些如蝼蚁般微不足道的角色放在眼里了。

——不然她也不会察觉不到,那个男人在她背过身去的一刻,目光便牢牢地固定在了她身上。】

哎呀,真是个令人感动的故事啊,我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哈哈。

故事讲完啦,你还满意吗?希望你听完不会做噩梦哦,呵呵呵~

……瞧我,我都忘了,你已经睡着很久了啊。

那么,晚安——梅。至少争取在梦中实现你的梦想吧。

(文本已被二次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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